最近,纪实节目《子夜外卖》登陆江苏卫视,每周五20:30播出。镜头对准深夜外卖员群体,借由这群“夜行侠”的视角触摸城市的脉搏,讲述他们自己的故事,以及商家、客户、陌生人的故事。
上周,广州外卖员陈志文的故事与观众见面后,引发网友强烈反响。近日,羊城晚报记者独家专访了节目总制片人张烨镝、广州故事导演王迪雅,揭秘外卖员及节目组滚烫的“夜生活”。
张烨镝:三年疫情,不少人停下来关注自己,但又无所适从。江苏卫视制作过《非诚勿扰》《最强大脑》等素人节目,经验丰富。于是,我们决定做一档关注真实生活的节目。聚焦外卖行业,是因为它已成为生活的重要环节,足以折射时代。
张烨镝:节目组推演过明星送外卖的体验环节。但是,节目每天要从天黑拍到凌晨三四点,一名外卖员的拍摄周期是5至7天,明星很难持续配合昼夜颠倒的拍摄安排。此外,明星加入后,节目焦点会由外卖员变成明星,形式更接近真人秀、综艺。我们论证过后,决定做纯粹纪实类节目。
张烨镝:节目组首先联络大众使用率较高的外卖平台,由平台推荐优秀、有故事的外卖员。其次,导演通过自媒体搜寻外卖员。最后,节目组四散前往20多个城市,去单量最高的外卖站点摸底,跟着外卖员跑单,寻找值得观察的外卖员。
张烨镝:这个过程持续了两三个月,导演跟着夜班外卖员调整作息。以前,我们做综艺节目,会在准备阶段定好主题、开策划会、写台本、跟明星沟通。这次,我们只用跟着外卖员跑单,去了解城市的风土人情、地形、人们的生活习惯,以寻找具备典型性的人与事,再深入跟拍采访,最后才写文案。
张烨镝:节目组白天会复盘前一天的拍摄内容,找出需要进一步挖掘的元素,同时与跟拍对象沟通,做家庭及外围采访。晚上8点,我们开始拍黑夜街巷的辅助镜头,晚上10点正式跟拍外卖员接送单的过程。节目组都骑可以载人的电动车拍摄,前座是司机,后座是摄像师。每个小组配置四人左右,分别负责编导、摄像、音频、灯光等工作。
张烨镝:太多了。因为是真实跟拍,送外卖场景很少有主观镜头。此外,外卖员的骑车技术太好,导演组经常跟丢。拍广州员村山顶外卖员陈志文这期节目时,我们跟丢后没法从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穿出来,只好打电话向陈志文的徒弟“求救”。
张烨镝:它跟我们以往录制节目,甚至跟以往制作纪录片都不一样。送外卖有系统时间、物理流程限制,导演组不可能因为一个镜头没拍好,让外卖员再来一遍。整个拍摄过程都有紧迫感——外卖员一直在跟时间赛跑,一直在找人,我们追着外卖员,常有导演、摄像师被抛下。
张烨镝:有一天深圳下暴雨,一位外卖站站长发给导演一张照片,有位外卖小哥挂着吊瓶在送外卖。以前,我看到这样的照片,会觉得莫名其妙。但真正接触过大量外卖员后,我能共情,那些为了生活克服万难努力奔跑的人,远比我想象的多。拍摄过程中,我们遇到过暴雨天里,外卖员脚扭伤、车坏了,同行接力送外卖;遇到过顾客给外卖员点奶茶;遇到过外卖员帮助收旧物的老人推三轮车上坡……我们真实触摸了外卖员的善意迸发以及深夜里的人间温情。
张烨镝:以前,我主要关注外卖员能否准时送达物品。当我设身处地了解了外卖行业生态后发现,他们中的大多数绝非社会新闻中骑电动车闯红灯的人,而是温暖且多才多艺的。一名外卖员在接受采访时说:“送外卖是非常严肃、每天为生活付出努力的一份普通工作,它并不特殊,我们也是正常人。”节目中的广州外卖员陈志文一开始也觉得这份工作很底层,但他真正入行后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感。
羊城晚报:你们如何看待“外卖小哥”这种表述?你们拍摄的女性外卖员会介意这种称呼吗?
张烨镝:“外卖小哥”是这个行业萌发时出现的一种昵称。当时,这种工作更多是男性在做,于是顾客习惯称“哥”。如今更多女性加入了外卖行业,她们同样坚忍、能吃苦。外卖员之间也会互相称“哥”,有些女性外卖员会自称“大哥”,她们被称为“女单王”时会感到很骄傲。
张烨镝:确实,这也拓宽了我认知。外卖领域也有“传帮带”。外卖员入行后,会有师傅传授跑单技巧,包括如何接单、走哪条路更便捷等等。当你充分熟悉一片区域的外卖业务后,就可以出师,甚至可以担任站长带更多新人入行。从广州员村山顶的外卖员陈志文带出近万名徒弟的故事中,能看到每个行业都存在的传承。
张烨镝:陈志文故事的主题是“被需要,就留下来”,他被客户、商家、徒弟需要着。被别人需要,是一件幸福的事,在这个过程中彼此互相成就。这是每个为社会默默奉献的人的幸福。
我们希望通过这个节目记录下真实的人物、真实的故事、真实的情感,给观众呈现一个立体的充满烟火气、人情味、正能量的社会景象,展现千人千面的世间百态。他们的励志故事,将激励着屏幕前的所有人。
《子夜外卖》第二期节目播出后,羊城晚报官方微博主持的线年带出近万名徒弟”登上热搜榜高位,总浏览量破600万im体育,陈志文火了!
广州员村山顶因其复杂的地理环境和街巷布局,被称为“外卖禁区”。陈志文和他的外卖骑士团坚持数年,用脑力、脚力破解了这座“迷宫”。
陈志文在从事外卖配送之前,做生意失败。那时,他十分消沉,经常窝在家里。在家人的鼓励下,靠着之前做生意积累的外送经验,他于2017年5月注册成为一名外卖员。一开始,陈志文也经常被员村山顶的道路绕晕,但日积月累下来,他逐渐成为这片区域外卖员人尽皆知的“文哥”。
起初,员村山顶只有寥寥可数的外卖员。后来,陈志文通过“传帮带”,成立了外卖“骑士团”,陈志文也被推选为该区域首位“骑士队长”。截至目前,员村山顶共有8个外卖团,约200名外卖员,每个团长都是陈志文带出来的徒弟,而他带出来的“徒子徒孙”数量已有近万人。
相比于赚钱,陈志文如今更关心队员的安全和送餐顺利。每当遇到极端天气,陈志文都会在“骑士团”200人大群发出安全提示,询问是否有队员遇到困难需要帮助。跑完夜单后,陈志文经常在自己的出租屋内举行“围炉夜话”,大家谈论一天的收获和碰到的困难,互相打气鼓励。小屋不大但满是欢乐,出租屋内微弱的灯光在黑夜中尤其耀眼。
跟拍陈志文及员村骑士团的导演王迪雅,向羊城晚报记者讲述了幕后故事。以下是王迪雅的自述:
今年三月,导演组为筹备《子夜外卖》,来到广州员村一带前期踩点。过程中,我们走访了很多外卖站点和外卖骑手,从很多外卖员口中听说了一位传奇“骑士长”陈志文。
员村山顶地形十分复杂,长期处于“客户不敢点、骑手不敢进、外卖无人送”的“外卖禁区”状况。陈志文和他带出来的徒弟改变了一切,整个员村山顶的骑手可以说是一个外卖行业“老带新”的缩影。
第一次见到文哥时,导演组都觉得他非常符合我们对“老广”的既有印象:在不大的出租屋里,文哥一边用白话给兄弟布置任务,处理问题;一边麻利地在简易茶台上泡好茶,招呼导演组一起喝茶,用不算流利的“广普”回答我们的问题。你甚至能在这个年过四旬的男人身上看到一丝腼腆,与布置工作时的他形成鲜明对比。
与这些外在相比,文哥的故事更吸引我们。他一直以来就是“支柱”的形象:年轻时,作为家中长子,他一手带大了弟弟妹妹,助他们完成学业;成家后,他是自己小家庭的支柱,供一双儿女上学;生意失败后进入外卖行业,他成为这片“外卖禁区”中外卖骑手的支柱。
很多人进入外卖行业,都是把外卖员职业作为跳板看待。但是在最低谷时进入外卖行业的陈志文,只是因为这个区域还需要他,就选择一直在外卖行业埋头苦干。这一干就是六年。“被需要”是很抽象的三个字,有能力、也愿意承担这份“被需要”,就是我们选择陈志文进行拍摄的原因。
在广州拍摄期间,拍摄团队碰到了许多小插曲。比如,在员村松岗园,因为地形过于复杂,拍摄团队中经常有人掉队,在巷子里面迷路了,最终还是文哥联系自己队伍里的兄弟帮工作人员走出了巷子。摄影师在跟拍过程中,上坡下坎的地形也是个很大的难题,一不留心就会摔一个趔趄;因为巷子里的路太窄了,都是间距很小的“握手楼”,摄像师没办法跟陈志文并排行进拍摄,所以大家在节目中看到的巷子里的骑行画面,基本是关于陈志文的跟随镜头,还加入很多GoPro和影视360的主观镜头,增强真实感。拍摄时,经常碰到迷路的外卖员向陈志文问路,文哥每次都会很热情地帮同行指路。我们还走访了很多员村山顶的商家,他们大多跟文哥很相熟,彼此相互需要、相互陪伴、相互给予。文哥最常说的一句话是“你们有单,我们才有单”,商家最常说的一句话是“多亏有你们,我们才有了生意”!
“城中村”是广州的一个特色,也是这座城市生态链上不可或缺的一环,因其庞大的惠及群体,有其存在意义。陈志文那期节目主题是“被需要,就留下来”,这是一个跟责任感相关的主题。外卖员作为连接“下单人”“商家”“收货人”这三方的枢纽,实际上是责任感最具象化的体现。尤其在人员流动频繁的外卖行业、在送单环境相对复杂的员村山顶,陈志文一干就是六年。他留下来,是对职业责任感和荣誉感的最好诠释。文哥以及被他所感染的一群跑单兄弟,都经历过人生低谷,最后聚到一起,努力往各自的“山顶”攀爬。
我们这个组还拍了广州石牌村的故事,会在后续节目中播出。故事的主人公为石牌村画了一张外卖地图,我们也吃了不少石牌东的美食。更让我们着迷的是石牌村的文化,这里有传承千年的祠堂、舞龙舞狮,也有对现实的写照。石牌村里生活着行色匆匆的普通人,而他们可能就在隔街的CBD上班,这里来来去去又异常火热的生活,承载了太多梦想。